因为“命中注定是勇者”的心理暗示，我竟做出与之相符的事情——勇敢地杀死怪物。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的牵引吗？
鬼脸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它只闪现了几秒，便随着我的挥剑之势而烟消云散。当下，只剩犹如蜜饯的自信，满满当当地灌注在我的心腔。
小鬼虽被斩杀，但鬼脸还压在魔女的背上，耀武扬威地挣扎着，生出幼儿的手掌。被鬼脸压迫的魔女垂着黑发，发出不连贯的琐碎细语——“我没有……”
没有什么？
她在说什么，太远了，我听不清。
一旦我想靠近她，身体就被阻碍——好像被扫帚打了一下。
在我身前，一群小孩的半透明幻影在对我使坏，他们拿着扫把和草叉，嬉笑着，念叨着“坏女人”、“滚出去”一类的糟糕话。
我挥剑砍他们，却没有实感。他们不散，那只是幻影罢了。但他们言语还在滋长，他们说：魔女，滚出去！
集结的恶语生出暴戾，形成狂妄的推力。
魔女垂下的黑发中里，有眼泪掉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杂糅的痛苦情绪，泪水竟呈现浑浊的灰色，还是黏的。
她的眼泪饲养了背上耀武扬威的恶童之魂。
“其实这是我的错。”依萨在我的身后悄声低语。
“为什么？”我握着剑的掌心微微发热。
“她因为和学徒有不伦之恋而隐居荒野，可学徒偏偏成了魔王，仿佛证实了流言，谁解释得清呢，那些谣言只是人们的饭后餐点。”
他的声音像是在毫米厚的冰面轻轻淌过——冻结的雪湖被压出龟裂花痕。
“所以她被赶出了村子……”
我望向魔女。我知道，她很痛，哪怕我远远注视她的样子，听她呢喃，那些被排斥、被嘲讽的痛，也像有魔力的银针穿过铠甲向我刺来。
“也许是因为那种怨念生出心魔，灰色鬼脸，窃取了她的魔力，报复村民偷了小孩？”
“是的，但是，没关系，你可以把她救出来。”
依萨从背后伸手，稳稳握住拿着剑的我的手。就像先前的握手一样，他温柔的掌心给我自信的力量。
因为我是勇者。因此，即使面对丑恶妖魔，自知使命的我变得信心满满。
我举起手中的银剑，决意和剑光一样耀眼。
“我会救出她，然后告诉村民，魔女是无辜的。”
因为眼泪，灰脸得到新的力量，他寄生在魔女身上，盗取魔女的法术。
突然之间，森林气温骤降，穿着重甲的我也能感受到寒气。
那边的树叶上结了霜，湖水的边缘也还是凝结。那些汩汩流出的灰色眼泪被寒霜法术冻住，成了一道尖锐的冰柱把魔女拦腰钉住。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痛苦着，因此灰泪和小鬼才这样肆无忌惮。
我佯攻，从左边挥剑，在灰脸妖魔用冰盾魔法防御的时候，侧身从右方进攻。
不幸的是，寒霜魔法冻结了土地，冰霜竟然将我的右脚黏住，而我的攻势来不及停止，因此摔在地上。
痛い痛い！
虽然是游戏，但被攻击而遭受的伤痛，是真实反应给我自己的。哪怕穿着铠甲，摔跤的痛感也没被彻底消除。
阴谋得逞的怪物再次使用冰系法术。湖水给他源源不断的水材料，一颗半米长冰锥自湖水而生，向我的面部刺来。
我没时间闪避。
然而冰锥并未刺中我。在尖刺据我右眼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冰突然炸开，只有微量碎屑落在我的脸上，冻得我麻木甩头。
魔王在帮我。
依萨虽是魔女的学徒，但想到后来他成了魔王，那现在的能力必然不亚于被夺魂的师傅。
我感觉身体发热，本被冻住的身体也有了强烈的活动欲望。起身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行动速度也更快了，如果按游戏的设定来说，他应该暗地里给我施加了不止一个buff。
“我说过会帮你的。”
声音来自背后。
——我是知道的。
发现攻势逆转，狡猾的灰脸妖魔也停止嬉笑，他发出“汩汩”的声音，更贪婪地吸了魔女的力量。
被钉在冰柱上的魔女，十指变得干瘦，黑发也变白了。因为被妖魔吸走了力量，她成了虚弱可怜的老妇。
我慌了。如果我不快点结束战斗，魔女可能就要被吸干而死了。
冲上去，直击要害。
灰脸妖魔发动魔法屏障，寒气更重了。以冰柱为中心，方圆几里都成了寒冬。
剑打在屏障上，斥力使我后退。顺势，我绕着他往右走。因为湖水结冰，我能顺利踩上去。冰面光滑，使我快速滑动。
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跳到岸上，单步起跳，蓄力，持剑刺去。
灰脸妖魔察觉不妙，气得怒目圆睁，快速念咒。他想制造法术防御屏障。但未完成的法术，能量不够，我方攻势足矣将其击破。
剑刃砍在魔法屏障上，气势将屏障冲破，光盾像玻璃碎屑一样飞散，落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丝凉感。我还在往前冲，纠缠魔女的妖魔已经无路可走了，那张让人生厌的脸变得惊恐万分。
我会毁掉他。
剑刃落在灰脸上，那张脸上生出裂痕，在我的重压之下，他和被冻结的灰色眼泪一起破碎了。
——是我赢了！
失去支撑，衰老的魔女落在地上。干枯的皮肤和变白的头发也开始复原。
我上去扶她，用手擦去她脸上被冻成冰屑的眼泪。
魔女莉莉娅很漂亮，是温柔的年长女性，即使是作为陌生人的我，也会想要关心她。
然而魔女并未因为灰脸妖魔的毁灭而醒来，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越来越轻，就和魔虫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剧情都不会给她新生机会的。这就是依萨曾说过的“命运”。
轻轻地，犹如春日残雪一般，她在我的怀里消失了。
莫名其妙，我有点难受，我这么努力战胜妖魔，还是救不了她吗？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了，她得到了解脱。”
依萨走过来，单膝跪下将我抱住。他的身体好暖，梦中春日暖阳那般。
我抱着他，紧紧抓住他，用拥抱的动作去“呐喊”，去证明自己的“存在”——除他之外无人知晓我的奋斗和决意，就在刚才，我们经历了一场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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