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言的身体甚至比他的意识更早醒过来，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坐起来的时候，一股莫大的悲伤在瞬间就灌进他的脑海中。他忍不住用双手撑着自己的额头，以至于让他的手心感受到了一滴温热的泪水。他用力的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缓过劲来，心脏却还一直飞快地跳着，这一切都在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简单的梦魇。祁令言一生漫长，经历生死无数，但没有磨灭他的人性。
会为生死同悲喜，会为荒诞议不平。
他翻身下了床，简单洗漱穿衣之后便推开了门，多日不见的日光刺的他眯了起眼睛，一阵恍惚之后，视野还没清明起来，梦境里的回忆再一次席卷他的识海。
“尊长，您一定要小心月遽门的人。”那是秦晋的声音。
“好，一定。”他说，就在他答完之后，突然发现秦晋的灵魂突然变得更加虚幻，魂魄的表情也透出一股勉强支撑的姿态。
祁令言的心“轰隆”一下，想到了一件事。他曾经试图召唤秦晋的魂魄，可是没有得偿所愿，他以为那个时候，秦晋已经魂飞魄散，可如今还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民间向来有逝者给生人托梦的说法，这是真实存在的，但是灵魂何等脆弱，他们托梦的对象也大多只能是普通人，而想要给祁令言托梦本身就是在消耗灵魂的力量，几乎是等同于自我湮灭。他的灵魂不能被召唤，说明他的魂魄就算还在，也已经虚弱到形同魂灭，现在又强行来到祁令言的识海中，便再没有留在六界之中的可能了。
如果他不闯进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有生死轮回的无数种可能。
但他放弃了。
“秦晋，你...”
“不用说啦，尊长。”那虚弱的亡灵拼劲全力给了祁令言最后一丝笑意“我相信您。”
他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却突然被不由分说拉进了一人的怀里。
他这种人，对于外界的敏感程度相当高，有时遇到了威胁手比脑子先开始转，他不去躲的东西除了他不想躲，可能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动作来源让他感受到了绝对安全。
等他反应过来，那紧紧抱住他腰身的手仍然没有放开，蹭在他肩上的下巴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宋阙...”他才喊道。
“不要再这样来一次了，求求你了。”从祁令言的耳边传来一句这样的话。
这时候，宋阙没有称呼他为师父或者尊长这类似乎隔着层层壁垒的名词。
祁令言没有直接回答，后退一步脱离了宋阙的束缚之后才说了一句“我没事了。”
宋阙低着头，不敢去看祁令言的眼睛。
“这些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宋阙还没说话，却被祁令言从眉宇间捕捉到了一丝阴云。
“月遽门？”他接着问道，他看见宋阙在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猛地抬头看着自己。
“您是怎么...”他话没说完，却发现祁令言的神态变了，眉头都蹙了起来，这是祁令言标准的愤怒神色。
“到底怎么了。”
“段岳然突袭了掌门，当时我没有及时赶到，掌门和八个门中弟子受了伤。”他只能照实说。
祁令言听到宋阙说月遽门真的来作死之后，想也没想，把宋阙拉近了一些，用一种从前宋阙没听过的语气说“你没受伤吧。”
那是祁令言在愤怒中强行找到，只给过宋阙一个人的温情。
得到宋阙没受伤的消息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说“那你赶到之后呢。”
“段岳然根基已经废了，带来的那些人不死也得残废，段晖到了之后掌门叫我留他孙子一条命。”
祁令言点了点头，又说“你留了？”
宋阙说是。
“以后我不在，还是碰上这些事，不用留。”还没等宋阙答应，他又开口说“我要见段晖，让他赶紧滚过来见我，不来，就等我去找他。”
“师父，是我们无能为力，这么多天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和张行京说，所有失踪地点的监控重新查一遍。”
褍山的效率着实不低，不过两个小时之后，段晖就已经站在祁令言面前了。这个老人在短短几天里又生出几分的老态，此时似乎诚惶诚恐，低着头气也不敢喘，那个中年女人仍然站在他身边，搀扶着他。
“尊长，您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女人想了半天，才从她的辞海中找到了这个成语。
祁令言听到，只是从鼻腔中出了一口气“掌门已经和你们说过，贵派小门主自不量力，来自寻死路这件事已经揭过去了，我又怎么会还和你拉住这件事不放呢，贵派的气度便是这样了吗？”
“你！...”女人想反驳一句，却被段晖拦住。
“褍山一向说一不二，我们没有意见，所以敢问尊长，今天让我们来这，是又横生了些枝节？”
祁令言点了点头“褍山毕竟不是淮州界的主人，最近发生的事情可能和心忧蛊有关系，我们不一定有足够的人手去做事，所以我希望贵派能派些门中精英来，帮助褍山解决这件事。”
“这...月遽门中琐事种种，如果一下把所有人力都派遣出去，恐怕...”
“欸，我想月遽开山千年，各种规章制度应该也不少了，不会连应对突**况的预案都没有吧，那平常的行政力度得有多低下。”宋阙打断了段晖的话，不打算给月遽门斡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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