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去找师之宁的，也许还算正常。要知道，被束缚在这个“第一人称”躯壳中，我没有太多选择。
我很清楚我要去完成什么任务（向陈一沙复仇），也知道自己是谁（可悲的受害者），我很清楚我的心理状态（我十分冷静地发疯了）。
现在，真的坐在师之宁面前的时候，我在想……
——太魔幻了，我的现实居然变得和游戏一样，为了主线而丧失了自由。
地点还是那家茶楼，他还是他，而我是“我”。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最近我很痛苦，希望他帮帮我。
他问我需要什么帮助，我说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陈一沙的事情，梦魇缠着我。
“可我不是心理医生。”他说。
“这是我的心结，我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说。
他作出十分勉强的表情，不愿暴露当事人的隐私。
“可我是受害者，我也不会做什么，我能做什么呢……”我垂下头，悲伤地（虚伪而理智地）推导接下来的对话结果，“师先生，我想知道更多他过去的事情而已，这对我的病情有帮助，我不想被幻觉逼疯。”
“可他是个死人啊。”他眉头紧皱。
“可他活过，”我说，“我能去他家里看看吗？”
“这……”他闭上了嘴。
“那个，没关系的，我就是说说。”我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茶壶上。
茶叶在飘。
——我能看见一只黑色的魔眼蝴蝶落在茶壶上，那轻薄的蝶翼上有血色虹膜的眼眸。它拍打翅膀，眼睛眨眨。
“但是我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帮助？有吗？”
师之宁的声音打断了我与魔眼蝴蝶的视觉交流。现在，那只蝴蝶随着我的视线，落在我的身边，停在我右手上。它咬了我一口。师之宁看不到，他不知道，他只能接触现实的我而不知道沦陷于异世界的落魄冒险者的手上少了一块肉。
——而对我来说，这是日常生活。
“肯定有帮助的，”我说，“我的幻觉是因为那个人的游戏刺激，如果我知道他做游戏的真正理由……”
“他中二病啊。”
“不是这个……我想知道更深层的理由，我想治好自己的幻觉症。”
（我想挖开那个魔王的心脏，他的心血掏空，就像他对我做的！）
外表十分冷静，我还是“我”，虽然我都忘了我的名字（咦，他叫什么来着），算了，那不重要。只要这个宅男在现实世界中还是合理的存在，我就是成功的幕后玩家，一个合格的玩家。进行主线任务的我必须十分冷静，即使他的真实存在正被妖魔猎食着。就是这样，我在表演“我”，尽善尽美地表演“我”。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有熬过去才能报仇。）
“突然这样说也很冒犯您来着，但我天生不太会说话，不好意思。”
“没事，我理解。”
“那个人和他的游戏已经成了我的心结，我只想快点从里面解脱。”
“我知道。”
“在我……失去控制的时候，那个陈先生的怨灵似乎用我的身体做过一些事情。”
“啊，是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做，要让我来做。”
“这个吧，是无差别附体。”
“可他做事是有目的的，比如那个刺青，比如对我记忆的篡改……”
“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知道他用我的身体做那些事的真正理由。”
“完成游戏。”
“不止，如果他的野心只是做个游戏，那他没必要用我的身体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我只知道这么多。”
“就是这样啊，所以我才想调查更多，陈先生的家人一定知道得比你多吧。”
“那可不一定。”
“拜托了，能让我和他的父母聊一下吗？”
“他父母不知道这些破事。”
“那他们——”糟糕，我似乎有些激动，冷静一下，放松，放松……
我深呼吸，假装叹气，然后说：“那他们至少知道那家伙怎么成长成这种危险分子吧。”
“天性使然吧，他父母是很好的人。”
“既然这样，那伯父伯母一定也不想让儿子迫害无辜群众吧。”
“所以我不想让你见他们。”
“没关系，我不会说这些破事，我只说自己是他生前的朋友。”
“那你找他们干什么？”
“看看他的……生活……生……生长环境。”
听到这里，师之宁已经有些怀疑了。他问我：“这有什么用？”
我眼前的魔眼蝴蝶因为食肉而开始变异了，它的翅膀化作黑色的獠牙巨口，开始撕咬“异世界之我”的腿骨。他听不见我耳边的“咔咔咔”声，他不知道我已经濒死了。他不知道我死了也不会解脱，因为异世界冒险者会无限重生，永受折磨。
我痛吗？
我痛吗？
我痛吗？
现实的我在紧张，但是我痛苦吗？
——不，我已经麻木了。
“我”只需要好好进行主线任务，不管多余的情感就好了。
幻象中最为真实的我已经快哭了。
而“我”因为顶着现实世界里一张人皮面具反倒没有失控。
“因为我的幻觉与现实是有关系的，我想知道……如果我能在陈先生的家里找到什么，知道什么，关于幻想游戏世界的核心信息，说不定我就好了。”
我确信自己是哭丧着说的，那声音就像哭了一样，可惜我看不见自己面孔，只能在师之宁的反应中确信《现实生活》这个游戏没崩。
“好吧，我给你个电话和地址，也帮你联系一下。”他服软了，但又盯了我一眼，“我这么做是希望你好，也希望他的家人好。”
“谢谢。”
奇怪……明明是“社交活动”关卡的大成功，我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与此同时，再看那只蝴蝶的时候，我发现它被一把双手剑劈成两半化作血迹了。
我左手背的伤在发痛，它发炎了，在纱布下冒了好些可耻的脓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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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今天还能写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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