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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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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里,由于学校停电而消失了一整天的姐姐,突然给我发来两条语音。我关掉了游戏,打开聊天框想听她说些什么。

我点开那两条语音,突然一愣。我鲜少听见她哭,可在她发的语音里,她是哭着的。

我把那两条语音翻来覆去听了几遍,又仔细看了她后面发来的消息,终于明白她这样难过的缘由。那原因很简单——在上一次和姥姥通话时,姥姥忽然问她,以后可不可以每天陪自己说说话。

这样简单的对话,其间的深意却一点也不简单。姐姐和我想到了一处,当老人突然想和你聊天的时候,多半是他们认为自己老了,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没有多少时间能听到亲人的声音,没有多少时间能看到亲人的样貌。

于是在距石家庄一千二百多公里的长春,我的姐姐,因为这一句话,忽然哭了。而坐在家里的我,想要尽力安慰她,却发现自己已然词穷,手足无措。

生死的问题摆在我眼前,那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一道坎。每个人都会死去,这一天迟早到来,我以为我参透了其间的规律,就不会再有什么不平可言,可我发现,懂得那些道理是一回事,能用那些道理来自我拯救,又是另一回事。

昨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心情很是复杂。过了九月三十日的晚上,第二天便是十月。于我而言,十月是个很特殊的月份,因为在这个月的三十一天当中,有一天是我的生日。

提到生命,我还是会想到死亡。我是一个不算太乐观也不算太悲观的人,我提到死亡,从来只是将它当作一条必经之路来讨论。但是就在今年的九月三十日,我猛然发觉,死亡这二字要想说出口,其实并非那样轻易。

人活这一辈子,最不能轻视的,就是自己的生命;而人活这一辈子,他唯独可以轻视的,也恰恰是自己的生命。当然,这两种轻视,它们的参照物是不同的。相对身外之物而言,生命固然不容忽视,不过当自己的生命和别人的生命放在一起的时候,我认为,人有权轻视自己的生命,但绝不能看轻他人的生命。没有任何人可以轻视他人的性命,没人能够冷冰冰地说“他们死了也没什么”,在这世间,谁都不配这样说。

所以,纵然我看透了生死的规律,也只能拿它来安慰自己,叫自己不要太过畏惧死亡罢了。我不怕死,那是我自己的事,而我不怕自己死,不代表我不怕别人死。我闭上眼,又回忆起七年前的旧事,正是那件事让我明白了人类是有多脆弱,死亡又是怎样的如影随形。

那件事我总是在提,我总是在想,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想它,但是我之所以成为今天的模样,与它有着密切关联。这些年来我思考过的所有事,其间都暗暗潜藏着它的影子,我竟从这一件事里,看出了许多。

死亡这个词汇,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它的恐惧感,又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姐姐无法描述这种感觉,但我可以。

因为我在对死亡的恐惧中,已经度过了七年。

2011年大年初二。这是我第无数次回想起它。七年之间,我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从他手中接过那两张钱,更数不清我有多少次孤零零地坐在窗前,期盼着这一切能够迎来转折。我曾以为我身边的人都将平平安安地走过一生,到了老年时再于睡梦中离世,可就是那一件事,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终于明白,原来意外离我们并不远,原来人死如灯灭,仅在一瞬间。

我终于明白,生命是短暂的,生命是脆弱的,生命是天灾人祸都可以轻易夺走的。

我终于明白,可能这一秒的相见,就是我与他今生今世最后一次会面。

我终于明白,生离死别,只在我呼吸之间。

从那以后,我沉浸在对死亡的困惑里,沉浸在对死亡的恐惧里;从那以后,一个未满十一岁的孩子,开始见不得母亲单独出门。直到今天,我脱离了从前的愚钝,脱离了从前的胆怯,可我仍然很恐惧,在母亲离家半小时之后,我就要坐立不安,无法自控地往坏处想,非得等她回了家,方能松一口气。

七年了。

让人窒息,却又无法摆脱——这正是那如影随形笼罩着我的,对死亡的恐惧感。

现在,我再度提出我最初所思考的那个问题:死亡,究竟是什么?

死亡的过程,用我的话来讲,是生物逐渐丧失感官,丧失行为能力和思考能力的过程。

以此类推,死亡,就是生物的感应能力,从有变为无。

人是生物吗?人当然是生物,连花草树木都算是生物。有生命的,都是生物。

但花草和人是不同的,没有一朵花会为了同类的死亡萎缩而落泪,它们不会唱哀歌,更不会写悼词。

普通的动物,它们和人也是不同的。它们的思维没有人类这样复杂,无法通过同伴的死,想到许多许多。

所以我说,人很独特,人的思维很独特。同样,人的死亡,较之其他生物而言,也具有更为特殊的意义。人的死,不单单是从有到无的过程,更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说得直白一些,人类的死亡,令他们本人的意识从有化为无,却令他的同伴,对生命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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