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再度醒来的时候，他身边没有顾寒，也没有顾骞。他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四周都是空洞的黑暗，深不见底，仿佛即将会把他吞噬。
他伸出手，突然感到有些不对――那不是手，而是某种猫科动物的前爪，还有点儿眼熟。他讶异地想要展开手指，于是那小小的猫爪一身，亮出了尖锐锋利的指甲。
他变成了一只猫。
那就肯定是在游戏世界了。沈翌有些担心，他不知道顾寒有没有因他犯病而受伤。
“顾骞？”
他试着唤顾骞的名字，但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惊疑不定的“喵”。
『……系统？』他又尝试在心里呼叫系统，『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
沈翌暗骂一声，但溢出去的却又是一声有气无力的“喵呜~”。他有气没处撒，只能愤怒地用喵喵拳捶了一下地面。
外面蓦地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动。沈翌警觉地弓起身子，浑身的毛炸了开。他不仅仅是外表变作了一只猫，行为习惯似乎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影响。
紧接着，黑暗中透进一束光――原来有人掀开了布的一角，又很快盖上了。沈翌这才惊觉，所谓深不见底的黑暗，实际上只是人为营造出来的。他正被关在一只铁笼里。
笼子猛地摇晃了几下。有人搬动了它，走了几步，然后又放在不知什么地方。沈翌被摇得晕头转向，砰地一声磕在笼子一角上，痛得眼冒金星。
不知为何，他所附身的猫咪角色好像格外的虚弱。
“这只量子兽哪儿来的？来源干净吗？怎么长这么小？”其中一个开了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另一人语气颇有些得意，“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阿猫阿狗，黑足猫！这可是能写进稀有量子兽品种图鉴里的高档货色诶！”
黑足猫。
沈翌愣了一下。怪不得他会觉得眼熟。
这不是他量子兽的品种吗？
他的量子兽，也是一只黑足猫。只可惜强行解绑向导后，他精神紊乱得太厉害，已经很久没有在看到它了。
虽然被关进了笼子里，沈翌却不如何紧张，而只是好奇地挪了挪自己小巧灵活的猫身体。这是虚拟世界，他的本体还锁在游戏仓里，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过第一次实验。”其中一人叹了口气。
笼子忽然又摇晃起来。提着它的人好像并不在意里面东西的死活，随意地甩来甩去。
“我们这是要到哪去？”
“先测试一下初始数据。”
那人一边说，一边掀开黑布、打开笼门，然后与沈翌绿莹莹的猫瞳对了个正着。
“！”
沈翌仗着身形小，迅速从那道缝隙蹦跃而出。他来不及打量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径直朝着大开的房门外冲去――
“它想逃！”另一人惊呼道。
袖珍大小的猫咪矫健地跳起，却在半空猛地一僵，狼狈地摔在冰凉的瓷砖上。
那人手里捏着一枚小小的遥控器，一根手指停在按钮上，眯着眼笑起来，赞许道：
“它真活泼。”
另一人伸出手去，想要捏住那团毛球的后颈，手却穿了过去。他也笑起来：“看见它摔在地上呲牙咧嘴的样子，我都快忘了――这是只量子兽啊。摸不到的。”
“不长记性，”那人白了他一眼，提醒道，“瓷砖和笼子都是特制的。”
他转身在手上套了一件一次性手套，然后弯下腰，轻而易举地把小猫咪捞起来，放在桌上。他轻轻点了一下沈翌颈间的小铃铛：
“整个星球都属于我们的实验室。所以，不要想着逃跑哦。”
他好像知道自己听得懂。
沈翌痛苦地弓着背，用冷冷的眼神扫视着这个人。
门咔地一声合上，然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低沉的男声叹了口气，催促道：“快点开始吧。”
沈翌一僵。他本能地觉得这声音有些眼熟。
他抬眼望去，那是个穿着白大褂、戴着蓝色一次性口罩的男人。他的脸不大，大半张脸埋在口罩内，只余一双狭长的、淡漠的眼睛：
“第一项――精神力。”
一根金属导管慢悠悠地伸至沈翌面前。沈翌用圆溜溜的猫儿眼瞪着那根丑陋的管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但他很快抵在了身后透明的钢化玻璃上，退无可退。管子缓缓逼近。他下意识想用手去挡，于是管子恰好戳在那小巧的猫爪上。
“喵嗷！”
茶色黑斑的猫咪惊叫了一声，浑身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它的爪子被导管前端狠狠地吸住了，它只能软软地趴伏在桌面上，抬起一只小小的前爪。
比病发时还要痛。沈翌浑身颤抖，喉间滚动着破碎的呜咽。
不行……会死的……
他禁不住想要大声地叫喊，想大喊“退出游戏”；想伸出另一只手去点右上角那个小小的“叉”――他费力了半天，终于碰上了那个虚幻的图标――但没有用。
为什么没有用！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然后再度陷入仿佛没有休止的痛苦之中。
“系统！”
系统还是没有回复他。
他苦苦坚持了一会儿，但他的精神状况本就不好，虚得太厉害。猫咪的实体仿佛也虚化了不少，像一个虚假的投影。
沈翌晕了过去。
周围围着的几个人冷眼看着陷入昏迷的猫咪，然后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咕哝了一声：“什么嘛，精神力居然这么差。真是百费工夫。”
“直接投入实验吧，其余几项别测了。”戴着口罩的男人说。他的声音似乎更低沉了。
另一人附和道：“也好。反正它活不了多久。”
“嗯。”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声音鼻音浓重，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一般。
他垂眸盯着那小小的一团，眼里闪过一丝无措：
“这只，能交给我负责吗？”
“你想要？”他旁边的人愣了一下，疑惑道，“当然可以，只不过，这是关乎‘业绩’的啊……一个快死掉的废物，值得你用心吗？”
口罩男人顿了一下，然后低低地说：“没有。就是见它长得挺好看的，想带回去玩玩。”
他摘下口罩，露出口罩下还算清秀的五官，以及右脸皮肉外翻的丑陋疤痕。那双漂亮而又阴郁的眼睛垂着，几乎看不出情绪。
然后他又低声地补充了一句：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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