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云回到凌霄殿时,他那一堆作物还没死,有些已经冒出芽来了,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扛着锄头就往自己地里去了。
年磬还没走,拎着个壶跟他一块儿给作物浇水,等忙活完了,两兄弟才在田边坐下,年磬拍了拍衣袖,又看向莫凌云,犹疑道:“你还没筑基?”
“对啊。”莫凌云答得自然。
“怎么会呢,你一个天灵根,跟你同届进来的双灵根都有不少筑基成功了。”年磬一向是不解便问,莫凌云这都快入门一年了,周身灵气波动竟还是修士最基础的练气期。
“这个……”莫凌云还没说完,就被正向他们走来的景容打断了:“是我疏忽,未曾督促凌云勤加修习。”
年磬忙起身行礼,“师伯!”
“无需多礼。”景容在两人身前站定,莫凌云虽不解景容为什么打断了他的话,也没开口问,只静静望着正看他的景容。
年磬似觉尴尬,告辞道:“戒律堂还有些事,景师伯和大师兄既然回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好。”仍是景容作答,等年磬走远了,他才收回了视线,看着明显翻过一遍的地,问着:“又种了新的作物么?”
“嗯啊。”莫凌云点头,指着新开出来那块地,骄傲道:“我刚把红豆种下去,听说它在北域生长慢些,那等来年春收,我就可以给师尊煮红豆羹吃了。”
红豆在南境生长发芽,需四月有余,在北境,生长期延长的同时,还得防冻害,虽是如此,莫凌云对自己能把红豆种出来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来年春收么?”景容若有所思,他此次归来,只觉境界似有松动,莫约是压不住修为要进入元婴后期了,怕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得闭关的。
可莫凌云入门即将一载,又是天灵根,至今未步入筑基期之事已然惹得不少人生疑,他就怕他这一闭关,莫凌云这边出事。
他还答应了带莫凌云去种玉山看花,可是这次闭关,也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出来了。
“对啊,明年春收红豆肯定熟了。”莫凌云应着,见景容发愣,不禁问道:“师尊有心事?”
景容被莫凌云一声叫回了神,“凌云想修炼么?”
莫凌云一呆,没想到景容是在想这事,他眨了眨眼,放轻声调应着:“想是想的,不过也没办法吧,随缘啦。”
景容良久未答,开口时却已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看花吧。”
“好啊。”
景容没选立刻闭关突破,反是挑了晴日带莫凌云上种玉山去,这还未入山,莫凌云便知景容确实没有骗他,隔得虽远,仍可见那漫山白雪之色。
他拉了拉景容衣袖,问:“师尊今儿怎么穿月白了?”
景容停下步子,回头应道:“我怕色浅,山风起,你便寻不到我了。”
月白介于蓝白之间,不同于月牙白的浅,更不会在这乱花纷起时让人看错而寻不到踪迹。
可等真上了山,风起梨花扬时,莫凌云仍觉得,他看不真切,那一袭月白融入漫天花雨中,待回首,那双眼望向他时,莫凌云只觉两人相隔万里云间。
似曾相识的场景,他似如旧般握住了景容手腕。
“凌云?”景容唤。
“……师尊走慢些,我有点跟不上。”莫凌云一顿,出口的话却是变了个彻彻底底。
“好。”他既开了口,景容自然放缓了步子,引着他看这连绵山花,种玉山虽是以梨树和苹果树为主,路上也有不少新生野花的,亦多是偏白。
行至那最高梨花树下,景容停了步子,他抬手拜了拜,道:“我只愿凌云岁岁康乐,无忧无疾。”
昔时师尊让他在这梨花树下立誓捍卫人间正道,今时他带来了他唯一的徒弟,不求莫凌云如何空前绝后,但求他平生喜乐无疾。
莫凌云也跟着拜了拜,却没说什么,只是景容话落时,他微微一怔。
“凌云有想要去做的事吗?”景容拜了古树,方转身与莫凌云相对。
“我吗?”莫凌云闻言一顿,不怎么确定地说着:“我想仗剑天涯。”
说完了他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试图补救:“这种想法……会不会太空了……”
“既是你想做的,便不会。”景容仍是温和,复垂眸轻声说着:“过些日子我要闭关以求突破元婴后期,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被人欺负了去,也切记,不可暴露你先天经脉破碎之事。”
莫凌云没太听得进去,他视线尽数被景容垂眸时眼睑上那一颗小痣吸引了去,想来他们相识近一载,他竟至今时才发觉,景容右眼睑上有颗痣,极小的痣,睁眼时便看不见了。
莫凌云伸手去碰,景容一惊,也没躲开,下意识的信任让他觉得,凌云是不会伤他的。
“师尊这儿,竟有颗小痣。”莫凌云轻声说着。
“生来便有。”景容应,听道门的长辈说,此痣多难,他倒也不在意,一直没有挑了去。
可凌云说:“很好看。”
景容心下一跳,说不清这是怎样的情绪,他只得僵硬地转回原本话题:“切记,我闭关时,不可让他人知晓你经脉之事,一切等我出关了再处理。”
“好。”莫凌云答得温柔,古树在风轻吹下枝头摇曳,散漫花雨纷飞下是人影成双,这是北域的夏花烂漫时,可比冬来山雪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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