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江南,天是时常放晴的,若是落雨了,那必然是声势浩大的磅礴大雨,于雨幕中倾覆天地之色。
舒华宴极少逢江南雨落,他来江南的次数其实也不多,某次在这儿作妖还差点被颜淮打断腿,后来再来这,他也就安分了不少。
手中扇开了又合,舒华宴又细细看了扇上题字与墨色孤竹。
楚水清若空
遥将碧海通
人分千里外
兴在一杯中
这是他央了颜淮给他题的词,那会儿的颜淮还没现在这么,不好相与,舒华宴找他,他便也应下了,还做生辰礼相赠。
舒华宴时时带着这折扇,也一向把扇子护得极好,饶是他枕边人也不敢随便碰的东西,杨嵩倒好,碰了还敢骂他的扇子;当时他怎么没把他手给折了呢?
舒华宴越想越觉着自己亏了。
这雨势虽大,舒华宴犯困仍是麻溜,他抬手打着哈欠,关了窗。
比起城南的静好,西郊倒是热闹,明儿就是城主府惯例布施的日子了,今儿本来城主府的人都在搭棚子了,哪知大雨瓢泼而至,他们也只好先找个地方避雨。
雨幕中的天色沉了几分,倒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清雨幕中的行人。
宁清今日换了便服,孤身一人前来西郊查探,还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雨就来了。
这雨幕下视野朦胧,撑着伞的那人缓步走近,成了天地间唯一色彩,那玄色衣衫如旧,眉眼间冷淡如昨,他朝宁清伸了手,递了伞,而后隐没在雨幕之中。
“溯回……!”宁清一滞,握着伞追了出去,赶在颜淮消失前抓住了他的手,时间有那么一瞬静止,又被磅礴大雨拨回旋律。
十指相触时颜淮指尖更凉些,他回头去看宁清,宁清也正抬眼看他,如鲠在喉般的眼神。
颜淮抽了手,又扶正宁清手中伞,淡淡道:“若是寻妖,往西南走。”
“我……我是……”宁清有些说不出话来,颜淮看他的眼神,淡得像他是个与他无关之人。
“你是谁?”颜淮接话,他本不欲与玄天宗的人多做交集,这次来西郊也不过是看看玄天宗的人速度如何。
奈何檐下避雨那人,总能乱他所思,他只想着,递把伞就走的。
听闻天青色要静待雨落方可见得,如今眼前人便是一袭荏苒天青,许是衣服颜色让颜淮比较顺眼,他拉他,他竟是停下了。
“你不记得我?”宁清一怔。
颜淮未答。
可那冷淡神色,分明是不认识的意思。
“你当真不记得我?”宁清复问。
“玄天宗宁清。”颜淮答得没什么感情,早在递伞给宁清时他就使了避水诀,现在就是站雨里也是雨水不沾身的,但这不代表,他有兴趣跟一个初接触的人聊些无意义话题。
今日大雨磅礴,故人重逢无欢颜。
宁清没再纠缠,只是深深看了眼颜淮右手小指指骨左侧的红痣,复而拱手谢道:“是折澜唐突,多谢府君今日赠伞。”
没提还,颜淮也不需要他还。
“举手之劳。”两人的话题止于此,可雨仍未停,也不似漠北那般令人生寒。
宁清在这雨中孤立良久,反应过来时竟是雨停了。
江南入夏的雨,是忽然而至,是仓促而去,空留一地连绵水雾,混着骄阳乍现,闷湿得人头脑发涨。
他曾听闻风起时雨落,也听闻雨没故人归,今时今日,风起雨落故人归,待相望,竟是静默,十年期许,似成了一人空待的笑谈。
唯有那指上红痣证明着,他等待的那个少年,他从未认错过。
宁清收了伞,一步步向客栈的方向走去,这夏日晴空,竟冷得他有些发颤。
客栈
宁清到时,众人正商讨着今日所获,他静静听了一会儿,得了他人讲话间隙,开口道:“再往西南走些吧。”
“折澜?”景容抬眼看向宁清,折澜手中的伞显然不是他惯用样式,这往西南走,也未必出自他的探查。
景容敛去心下疑惑,问道:“这大雨倾盆而至,可有受凉?”
“并未。”宁清抿了抿唇,垂眸应道:“有人跟我讲,往西南走,更容易寻到那妖。”
“既是如此,便往西南增些人手。”不用细问,景容都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弟子们领命四散,宁清也告了声退,厅中顿时只剩下景容和莫凌云两人,景容想了想,这才问道:“凌云,若是这故友重逢。”
“哪种重逢?”杵着脸发呆的莫凌云抬头。
“旧友……挚友。”景容一顿,还是改了词。
“那肯定是很开心啊。”莫凌云一笑,问道:“师尊和挚友重逢了?”
“不是。”景容轻叹了口气,看样子折澜和颜淮已经碰上了,只是结果似乎不怎么好;当年他俩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多,但这两人必然是牵绊极深的。
如今颜淮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折澜亦是,用平淡深藏情绪。
“如果不是割袍断义之绝的话,挚友重逢怎么都是开心的吧?”莫凌云说着,又补了句:“不过也巧,我自第一眼见师尊,便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是吗?”景容接话,似想笑又有些顿住,片刻后答道:“我也觉着和你有缘。”
这似曾相识,并非一见如故之感,更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牵引。
莫凌云唇角扬了扬,低声道:“许是命数已定呢?”
道门祖师陈伯阳将修行之路笼统归纳为道,而无论是他们剑修,还是符修之流,都有着自己专属的道,这一代代传下来,多数修士都是信些命数这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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