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凌云也不记得是十二月的哪一日，睡醒时冬雪又覆一层，他拿了大氅，打着哈欠打算出去溜一圈，哪知没出凌霄峰多远，就见了穿着弟子服似乎在巡逻等着逮违规弟子的年磬，他不禁扬了扬手，“哎，年师弟。”
喊了两声年磬似乎都没听见，莫凌云干脆三跨两步地跑上前去拍了拍年磬的肩，打着招呼：“年师弟早上好。”
“大师兄早上好。”年磬虚抱了一拳，算是行礼。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
“你这是去哪儿啊？”
“下山采买。”
“买啥？”
“啥都买。”
“顺便给我带点吃的？”
“你那叫点？”
“嗐，同门师兄弟的……嗯，怎么这么多人下山啊。”
“大寒将至，春节也快来了，归家和下山采买的弟子自然也就多了。”
原昨日落雪是送小寒，这冬雪一落，新年就不远了，饶是玄天宗这样的修真门派，也不会对春节这样的盛事无动于衷。
各堂的弟子们早早下山采买，虽还有些日子才到春节，但节日氛围已然很浓重了，莫凌云前些天都待在凌霄峰练剑，还真没注意玄天宗其他地方的氛围，而景容这样的人，他估计不过节，因而新年这事也就被忽略了。
莫凌云看着路边挂的大红灯笼，怎么看怎么喜庆，怎么看怎么喜欢，他干脆也找勤务堂旁边的戒律堂弟子年磬要了两个大红灯笼，趁着景容不在，挂凌霄主殿大门口两侧了，喜庆的感觉没有，倒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这成功导致景容夜里回来时，远望那两个亮着的大红灯笼，没忍住后退了两步确认自己没走错路。
莫凌云觉得很委屈，他分明是想把凌霄殿也布置得喜庆些，沾沾过年的氛围，哪知道俩灯笼不够啊，景容也没想过自己的劝适得其反，再回来时那大红灯笼多得只差没挂到他房里去。
“凌云啊……”景容轻唤，没敢看这满屋子的灯笼。
“嗯嗯？师尊，我布置得好看吗？”莫凌云笑起来还是那活力满满的模样，他这一笑生生把景容的话压了回去，景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侧面劝阻着：“现下离正月还远，这么急着挂灯笼，届时大寒遭了雪，可就不美了。”
“师尊说的对。”莫凌云表示赞同，火速拆了灯笼全塞自己屋里去，景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又听莫凌云说：“等二十九那天我再全给它挂起来！”
景容：“……好。”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免了景容每天回凌霄殿感受大红灯笼当空照的洗礼。
是夜，大寒。
莫凌云哈一口气，那热气就成了浓浓白雾呼出，近两日又下雪了，积雪也比前些日子更厚些，大年将至，宗门也给弟子们放了假，有家的纷纷下山回家了，像莫凌云这样被捡来的，或是宁清这样的，都留在宗门过年了。
十二月廿六，距离大年三十不足四天的日子，膳房给留在宗门的弟子分发了糯米饭和红豆和着糯米粉做的千层糕，云景带着宁清和莫凌云聚到了一块儿，各种小吃被他们整整齐齐摆盘，烧了碳的室内隔绝殿外寒冷，偏宁清仍是一袭青衣重。
景容不在。
前些天天泉道人刚出关，这宗门上下还没来得及恭迎宗主出关，他们宗主就施施然地带着自个儿徒弟再度闭关去了。
莫凌云抱着暖手炉发呆，天泉道人他勉强算是见过一眼的，就在天泉道人来凌霄殿带景容走的时候，他隔得远，只见天泉道人远远看了他一眼，随即和景容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走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和景容告别，来玄天宗的第一年新年。
“天泉师伯？那景容师兄莫约是二月前都不会出关的了。”云景拈了块糕点吃着，看样子是习以为常天泉道人这行径了。
宁清煮着茶，不曾接话，算是默认云景的话了。
莫凌云见此不由得哀嚎了一声：“那这新年怎么过嘛？！”
“我和折澜师兄陪你过啊。”云景倒是自在得很，接过宁清递来的茶时还乐呵呵地说了句谢谢师兄。
“谢谢师叔。”莫凌云也接了茶，怏怏不乐地说着：“我的红包……”
“合着你是想红包不是想师父啊？”云景问。
“师尊也是想的！”莫凌云信誓旦旦，又被云景捡了颗花生丢他，笑言：“净听你吹。”
打冬至以后宁清就沉默了不少，这会儿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俩闹，见莫凌云提红包了，才温声应道：“这是师侄入景容师兄门下第一年，师兄他虽不在，但我和小景身为师叔，给师侄的红包自然是要备好的。”
莫凌云登时又笑开了，殷勤倒茶，嘴上还要客气：“这哪儿能呢，劳烦两位师叔这么记挂我了。”
宁清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道：“贫嘴。”
今夜月色清冷，摆在殿内的红豆千层糕和五彩糯米饭还冒着热气，过了大寒，年三十就不远了，可许是玄天宗是个修真宗门的缘故，或是师长们多在闭关导致，玄天宗门内的气氛亦同这月色般冷清。
门前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散着暖融融的光，仍暖不了这冷清月色，这厚重覆雪。
莫凌云送了云景和宁清，又一人回了凌霄殿，景容的剑被他一块儿带了去，莫凌云也是这会儿才发觉，凌霄殿虽是景容的居所，他在这留下的东西却这么少，少得，人不在，凌霄殿似乎也就没了他曾存在的痕迹。
莫凌云抱了剑如往常般坐到门前去，一人看着他刚给挂回去的红灯笼，望了一会儿又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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