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你快来！”童声清脆回荡在树林中，元宝背着竹篓，一手握着弓箭，一手提溜几只山鼠，徐徐朝着发声的那头走去。
一约莫三四岁的小丫头正蹲在地上扒拉，听到脚步声靠近扬起一张花猫似的圆脸，糯糯叫到：“阿大，看看！”
元宝笑着将地上的野菇野菌拾掇进竹篓里，蹲下腰帮小丫头爬上自己脖子，扬起嗓子：“回家咯！”
小丫头笑咯咯的挥着手臂重复道：“回家咯！”
吉祥站在灶房里都能听到外头父女俩欢快的嬉笑声，三年前南北两朝战争爆发，边境许多村庄都饱受战乱侵害，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元宝带着吉祥两人躲进山中，日子虽艰难好在两人都熬了过来。也是在那时捡到了被抛弃在路边的女童，因着当初是在一棵山楂树下到的，便给这小丫头取名山楂，这小山楂也给生活困顿中的一家带来了不少欢乐与希望。
“阿爹，阿爹！”山楂蹦蹦跳跳的跑进院子，一见到吉祥便扑了上去。
吉祥抱住小丫头，脸上带着无奈的宠溺，撩起衣袖给她擦脸，元宝将篓子里东西倒出来便去一边处理几只山鼠，吉祥将野菜野菌接过来挑拣清洗，小山楂围在一旁叽叽喳喳讲着今天和阿爹都去了哪儿，干了些什么，讲完了又跑去看老母鸡孵蛋，这几日有破壳的小鸡仔，惹得山楂日日都要去跟鸡啊蛋啊交流一番。
山楂蹲在鸡窝边问道：“阿黄，你咋还不下蛋？”
鸡窝里此起彼伏：“咕咕······”
“阿黄早上下了蛋，给你做蛋羹吃了，今儿可没了。”吉祥扬手往鸡窝里撒了点菜叶。
“那，阿爹，我明天不吃蛋蛋了。”山楂想了想又问：“我吃了阿黄的蛋，那我也能下蛋蛋吗？”
元宝停下手里的活，抬头与吉祥对看，两人被小丫头那认真提问的模样逗笑了，山楂见他们笑而不语，随即跳进鸡窝里坐下。
“你干啥呢？”元宝问她。
“阿大，嘘！我在下蛋蛋。”山楂压低声音悄悄回道。
“哦。”元宝点点头。
吉祥扶额叹气，眼见着一旁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悄声说话，懒得管了，进灶房生火做饭去了，反正饭菜上桌，这两准定屁颠屁颠跑过来。
夜里，一道布帘子将卧室分隔成两边，山楂四仰八叉的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地上是一圈干草铺的围栏，防止她滚下来摔伤。另一头，大床上两具身体叠在一块，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月光洒进来，莹莹辉光映照出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低沉压抑的喘息渐渐平静下来，细细的磨牙声偶有传来。
元宝轻手轻脚爬下床，不一会儿端着盆凉水走进屋，两人简单擦拭了下，又并排躺下依偎着说些悄悄话。
“山楂大了，该跟咱们分房睡了。”
“也是，每回都跟做贼似的，我都不敢用劲······”
“你还敢说，大前天给我弄咬这印子到今儿都没消！”
“嘿嘿，我错了我错了。”
“哎，你别乱摸，好好说话。”
“是是是，要不把爹娘以前住的那间屋子给山楂住，我再拾掇拾掇，哪儿该修修该补补。”
“行，对了，再过些时日就是爹娘祭日，该早些预备着。”
“放心，我记着呢！上月去山下，我看不少人在田里开垦，这仗总算是折腾完了，我赶明儿去铺子里看看有没有卖冥纸的，今年给爹娘多送些。”
“嗯，虽说外头没那么乱了，你上山下山还是小心仔细点，早去早回。”
两人说着说着便歇停了下去。
眼瞅着到了祭扫的日子，吉祥将祭品摆好，点上香，元宝掏出一叠冥纸弯腰在坟茔前点燃，山楂身上系着细柳条，乖乖的跪在蒲团上给阿公阿婆磕头。
火苗窜起，吉祥在一旁添纸，归拢，火光熄灭，黄的白的纸钱变成了一堆灰烬，三人又一齐磕了头，元宝这才将那堆灰烬就地掩埋。
“阿爹，阿大，在干嘛？我肚子都饿了，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山里风大，这纸钱烧完了得埋好了，不然，风一吹，那火星子可会把整座山都给点着咯，到时候，咱们的家也会被烧着，山楂怕不怕？”
“怕怕，阿爹，我不要火把咱家烧了。”
“所以啊，山楂以后不可以随便在山里点火玩火，要是看到哪里起火了要赶紧回来告诉阿爹阿大，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啦！”
转眼春去秋来，丰收季储备好越冬的粮食，将屋里修葺一番，忙忙碌碌，便迎来了平静又踏实的一个冬天。
雪地里一个圆滚滚红彤彤的小身影颠来倒去，玩得不亦乐乎。元宝陪着她满院子折腾，一会儿举高高，一会儿骑马马，一会儿躲猫猫，饶是个大人也抵不过小娃娃旺盛的精力。
“大冷天的出一身汗，别给她冻着了。”吉祥叮嘱道，手里拿着刚裁好的窗花贴上。
“刚给她垫了干帕子，隔着汗呢！正玩在兴头上，她哪歇停得住。”元宝抹了把额头的汗渍，走过来，搂着吉祥腻歪。
“你别老这么惯着她，该教还是要好好教，我怎么觉着，咱们养的倒像是个男娃娃。”两人靠在一块看着雪地里那个活泼乱跳的小丫头。
“我从小不也惯着你。”元宝说完还不忘香一口怀里的小吉祥，“不管男娃女娃，都是咱家的小宝贝，你是咱家的大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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