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护士进来时看到的还是昨天那个平静到近乎温和的脸，不同的只是眼睛中的神采更迷人了，像鸦片可以勾着人一步步成瘾，看到了护士才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
护士冲她摇了摇手上的包装袋：“我帮你换衣服吧，换了也好看着有精气神。”
莱冰还是那副活泼的语调，只是眼睛没有离开包装袋，仿佛透过那个薄薄的包装袋看到了什么一般再也挪不开视线，直到锁们的声音响起，才转移了视线：“我自己也能换姐姐，我在床上换一下就好。”
“害羞了，那行，我背对着你，你要是换不上就喊我。”
“嗯嗯。”莱冰点点头，乖巧的接过衣服，拿出衣服的动作温柔到像是捧着一个珍宝，生怕摔坏一样。
护士看的奇怪，但也没多想，毕竟衣服是她洗的她没发现任何异常，可能是莱冰格外喜欢这个衣服吧。
她这么想着也就背过了身，听着后面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的声音，她总觉得哪里怪异。
过了不到两分钟，莱冰喊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换衣服太顺利了，就像是恢复好了，但看着莱冰那单纯带着点害羞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她自己也是渴望站起来的。
“姐姐你先去值班吧，等你下了班，来找我哦，我故事还没讲完呢，最后一天听到就是赚到。”她朝着护士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啊，我下班一定马上过来，那你自己要小心，有事按铃有事按铃有事按铃，知道没?”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最后还是莱冰止住了笑，嫌弃般的把护士赶走。
这次她没选择出去，只是坐在窗户旁边，看着下面小小的人，等着护士下班，直到外面玩耍的人都走完了她才来，她气喘吁吁的告诉莱冰：“对不起啊，刚才刚好来个病患人手不够我就帮忙去了。”
莱冰想：“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明明是我浪费了她的时间，真好的人啊，温暖的都让我觉得害怕。”
莱冰拉开轮椅旁边的凳子，对她说：“不晚，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没抬头，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语调带着笑意，给人很开心的感觉。
护士边坐下边说：“不饿，待会再吃，你是在看楼下?”
“是啊，下面的人来人往的的看着挺热闹。”莱冰放松的说着话，她看着窗沿：“对不起啊，护士姐姐，刚醒来的时候其实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别太恨，一个很好听的男人的声音，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该醒来了，但是之后还是闹了一场给你添了麻烦。”
听不出多少歉意的声音，但是坚定又温柔。
护士也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没关系啊，而且我理解你。”
莱冰大方的对她笑了笑：“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这几天照顾我，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更别说穿上干净的衣服了。”
“莱冰，不想笑就别笑了，难过与否虽然没人能够感同身受，但是别人是能够感觉到的。”护士的声音带了严肃的味道，像是莱冰刚醒来那会儿一样。莱冰没忍住轻笑出声，笑着笑着也在嘴里品出了苦涩，反倒让她清醒。
她张了张口才发现想要出口的话也没那么难：“我在醒来的时候听到让我别太恨的时候，我就想着我不恨了呀，我以为是祛炎在跟我逗趣。等我真的看到你手里的手机的时候才明白还是恨的，那种恨意突然回到胸腔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像是饿了很久的胃突然涌入了大量的食物，心里嘴里全是满涨的恶心。”
说到这莱冰擦了擦自己的无名指，那里白皙柔软。
“在我冷静下来的时候，我就想是什么时候开始恨的呢，我知道绝不是我第一次挨打的时候，甚至在挨了几年的打，受了猥亵之后也没有恨，那时候最多的是麻木和想要看着弟弟走进属于他的未来的期望。”
“我想想啊，啊，对了，那是在我弟弟第一次挨打的时候，虽然我妈我爸疼他，但也止不住他像我一样的固执倔强。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为什么会这样，后来的每一次看到那张正在打我的脸的时候我的恨意都会增加一分，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满怀愧疚的说他们后悔，他们觉得对不起对不起，到后来也只剩妈妈的哭声了。”
莱冰看着护士满脸都是单纯的疑惑“可是姐姐，你知道吗，我最恨的是我那个还肯为我哭泣的妈妈，我不止一次的想着在无数次大大小小的选择中，她哪怕选过我一次，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每一次的被放弃都是一次底线的下降，直到再也没有可被抛弃的东西，那时候的自己就真的连个后悔的眼神都得不到了。
她真的可怕，一边利用着我的不舍，一边把我推向悬崖，直到再也没路了，她也未曾停手。这是为什么呢?”
说完也不等回答，像是无所谓答案一样的感慨着：“真神奇啊，只是世事总是弄人，即使那个保护弟弟的期望我也终归没能留住，期望破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护士近乎直觉般的抓住她的手，眼皮一跳，直觉告诉她后面才是真正的让她放弃生命的原因，莱冰也任她抓着：“护士姐姐，他还是没了，我唯一一个想要护住，我以为可以护住的人终归是没了。
他是为了送我去医院拦车的时候被撞死的，他就死在我面前，就在我眼前没了，满脸的鲜血，他没了。”
眼泪在眼眶打着转，但莱冰就是倔强的不要它落下来，甚至还对着护士笑到：“那时候，我就觉得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光也没了，才会在宿舍跳下去，觉得自己不想抗争了，我放弃了。”
护士听着红了眼眶，抱住莱冰一遍遍的说“说出来就好了，说出来就好了……”
莱冰靠在她的肩膀任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但是嘴角仍是带着笑的。
就这么抱了小半个小时，莱冰拍了拍护士的肩膀：“姐姐，我没事了，像你说的哭出来就好了，我饿了。”
护士看着她小孩似的吸了吸鼻子，顿时觉得哭笑不得“好好好，馋猫一样的，我去买饭，你在这等着，还是躺床上。”
“我就在这等吧，你快点回来啊。”莱冰看着她的后背想“是啊，吸收了，无论是恨还是刀子全都被吸收了，只是好像淬着毒，仍旧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每天早上睁开眼都能感受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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