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那半年过得既慢也快, 许多人来瞧宁书达，认识的不认识的, 但可能是拖得太久, 也可能宁书达本身的身体状况该遭这场罪，总之家里不再拦着他和江越凌见面除了让宁书达开始配合好好吃饭吃药以外, 没有对宁书达的病情起到什么实质上的改善。
后来江越凌的妈妈也来看他，每来一次，就在病房待一天, 做很多好吃的给他, 在清淡的没有味道的食谱里，让宁书达心情好了很多。
江越凌好像也不用去学校了，比谁都时间长的守着他, 很多时候, 他顾不上拾掇自己, 至多保证每天的洗澡刷牙, 有时候宁书达情况不好, 一晚上睡不好, 第二天江越凌下巴上就会有比其他时候都青的胡茬。
病房里没人的时候，宁书达跟他撒娇：“亲我一下。”
江越凌沉默着亲他额头, 宁书达不乐意了，扭过脸不理他，江越凌也不生气, 轻轻地捏他耳朵, 拨拉他又长长一些的头发。
宁书达觉得自己这场恋爱谈的兵荒马乱, 好不容易刚平静一些，就会有新的麻烦出现。
但这次应该是兵荒马乱的尽头了，家里人事事都依着他，宁书达只剩下一件事去担心，就是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再好起来。
像这么长时间待在医院里的经验他只有过一次，那是小学的时候，他爸刚升官，只是要去外省，他妈身体不好，还又刚查出来意外怀孕，方方面面来说，都不适合带着他，好一顿安抚，把他留给爷爷奶奶走了，宁书达哭了好几天，一开始是发烧，后来哮喘犯了，大半夜进了医院，再后来越来越严重，那一年就没有去学校，大半年待在医院，后来就在家里休养。
一次是现在。
不过那个时候，出院以后，他爸他妈也没搬回来没把他带走，但这次等他好了，是有江越凌的，江越凌陪着他，就比什么都能让宁书达高兴。
“下学期一定要高考。”宁书达算着日期，“到时候就可以跟你一起住了。”
江越凌用沾湿的棉签帮他擦嘴唇，他说什么都答应。
宁书达身体却越来越不好了。
虽然医生和家人不会跟他说什么实质上的东西，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是最清楚的，那种时刻被病气笼罩的感觉越来越鲜明，有时候宁书达会忍不住乱想，他是不是得了治不好的病，不只是哮喘，可能过几天就咽气了，所以现在才会所有人都对他那么好。
的确是这样。
他需要移植骨髓，唯一配上型的是宁书达的父亲。
配型结果出来的时候，江越凌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耗在这儿他都值了，可世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有很多，紧挨着宁书达病房的那间休息室里，宁书达的父亲问他：“他做出这种事，我为什么要救他？”
江越凌怀疑是自己没听懂，他看着宁书达父亲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很久很久，最终相信，事情就是他听上去那样。
“你跟他分手，我配合手术。”肩上四颗星的男人简短地说，“过完年有个好日子，正适合结婚。”
江越凌回到病房的时候，最先对上的是宁书达等待的眼神。
“你去哪了？”
“抽根烟。”
“没有烟味。”
“怕熏着你。”江越凌说，“吹风去了。”
宁书达皱了皱眉：“多冷啊，我没那么娇气。”
怎么没那么娇气？江越凌想，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娇气的人了，从小的时候就娇气，自己跑到阁楼去玩，迷路了，人都不喊，就开始哭。
现在也娇气，一会儿看不见他，就要生气。
江越凌搓搓冻的发红的手，在被沿上捂热了，才去握宁书达的手，跟他慢慢地说：“医生给你检查完，说过几天得做个手术。”
宁书达表情立刻就变了，江越凌很舍不得地亲亲他，低声说：“就是个小手术，等做完了就没事了，到时候就可以出院回家了，你不是一直想出院吗？过完年还想高考。等做完手术，这些你想做的就都可以做了，听话。”
宁书达做了手术，又休养了很长时间，终于可以出院了，虽然错过了高考，但他也不是很难受，因为还有下一次，他最想的是跟江越凌在一起，但从他出院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江越凌，电话成了空号，傅家也没有，傅闻远对着他满脸泪的样子无奈地发誓：“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我也联系不上。”
虽然病算是好了很多，但家里人还是怕刺激他，对于江越凌这个名字没有多忽略，每次宁书达问，也不像以前那样干脆假装听不见，但也只是说个不知道。
宁书达爷爷一辈子都脾气不好，但被这一次宁书达的病给吓怕了，总是哄着他，是他奶奶，从来都轻声细语的奶奶，在宁书达失魂落魄的样子面前发了火，大骂道：“不说是男人还是女人，他江越凌就是给傅家卖命的一条狗，他也配你？！”
宁书达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当江越凌故意躲着他的时候，他是找不到江越凌的。
清明节，一家人都去扫墓，城墙根下大院长起来的家里墓园大都相同，路上碰到傅家人，下车后一起走了一程。
他和江越凌的事儿闹的大，基本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有所耳闻，宁书达没精打采，走的靠后，不知什么时候，傅闻远的妹妹傅清远走到了他身边：“小书，你身体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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